慈因

【方花】平生愿

✿剧版方花

✿he结局后日常

✿“李莲花，许个愿吧。”

 

方多病这辈子有很多愿望。

 

作为天机堂少堂主，当朝户部尚书独子，方少爷自小不良于行，可谓是一株得天独厚的病秧子。

 

因此，他小时候唯一的愿望，便是能够像正常人一样，站起来。

 

这个愿望直到他十岁。

 

十岁那年，他有了一个新愿望。

 

拜剑神李相夷为师。

 

 

 

 

方多病十岁那年，他娘认回了自己小时候丢失的弟弟，四顾门的副门主，单孤刀。

 

单孤刀自小流落江湖，和只希望方多病平安健康的爹娘不同，他将银光凛凛的长剑塞到了年幼的方多病手里，偷偷地教他练武功。

 

舅舅让他感受到了不一样的世界，只可惜那时他身子骨太弱了，连剑也握不稳，舅舅总骂他没用。

 

那天，他手里的长剑又一次脱手坠地，舅舅大约失望透顶，厉声训斥后转身走了，留他一个人扒着轮椅，忍着委屈和眼泪，拼命伸手去够地上的剑。

 

他想练好武功，想向舅舅证明自己不是没用的废物，却见一双雪白的靴子步入视野，伴随着头顶响起的朗朗带笑的少年音，“这把剑对你来说太沉了，不适合你，接着——”

 

一把小木剑被恰到好处抛进了他怀里，剑身上刻着“相夷”二字。

 

方多病呆呆仰起头，却只来得及看见对方轻快离去的背影。

 

少年身形清颀，白衣飒飒，马尾高束，一手负着一柄寒光四溢的银色长剑，一手却悄悄往自己嘴里喂了一颗糖。

 

于是那清朗嗓音似乎也沾上了令人心醉的甜意。

 

“若你能用这木剑练好百招基础招式，来找我，我定收你为徒。”

 

那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到李相夷。

 

那传说中十五岁便问鼎天下第一的天才少年，并不像江湖传言那般孤高自许，目下无尘，竟是意外温和的。

 

还有些未褪的孩子气。

 

 

 

 

 

 

李莲花也不知道方多病今天到底犯了什么毛病，大清早把他从被窝里拽起来，爬了百阶山道，又七拐八拐，终于到了一座藏在深山老林里的寺庙。

 

一路走来，他热得冒汗，正想解开身上厚重裘衣凉快凉快，就被另一人按住了手腕，“你想干嘛？”

 

李莲花一脸无辜，“我热，想透透气。”

 

这才刚过立秋，他觉得身体分明已经好了很多，却还被人里三层外三层裹得像颗粽子，实在有苦无处诉。

 

“想都别想。”方多病一口否决，“就你这身子骨，万一山风一吹着了风寒，不折腾几个月没完。”他顺手拢了拢狐裘毛领，把李莲花圈得密不透风，“老老实实裹着。”

 

“方小宝，我发现你是越来越不客气了，有你这么跟师父说话的吗？”李莲花忍不住感慨，心中对那个初入江湖天真好骗的小狗崽子无比怀念。

 

方多病毫不客气，“别想占我便宜，没磕头没行礼，你算哪门子师父呢？”

 

“唉……”李莲花叹了口气，摇头晃脑地感叹，“也不知道当初是谁打着我亲传弟子的名号四处招摇撞骗，这会儿倒不认账了，真是世态炎凉，人心不古～”

 

方多病瞪了他一眼，懒得跟他逞口舌之快，左右再过十年，他也不一定说得过这伶牙俐齿的老狐狸，便干脆不搭理，拖着李莲花往古寺里走。

 

两人穿过前院厢房，径直到了后院一处偏僻庭院，院里长着一棵十分粗壮的老榕树，深褐色树身足有几人环抱，翠绿树冠枝繁叶茂，挂满了红绸丝绦和各式各样的祈福牌。

 

“到了，”方多病松开李莲花的手腕，指了指老榕树，“看，就是这个。”

 

李莲花瞧了瞧，没瞧出有什么特别之处，“看什么？”

 

“许愿树。”方多病仰起头，回忆起往事，明亮的眼里泛起笑意，“我小时候我娘每年都带我来这里，不知道她是从哪儿听来的，说这山庙里许愿很灵，她每年都会捐一大笔香油钱，就为了让我来这树上挂个祈福牌。”

 

他幼时体弱多病，方家夫妇为了保住他这条小命，四处求医问药，什么药方偏方都信过，收效却都微乎其微。

 

“五岁那年，我高烧三天不退，请来的郎中各种法子用尽了也不见起色，只嘱咐节哀顺变，我娘无计可施，山穷水尽之时听人说起这山庙许愿灵验得很，便带我来了这，由主持领着洒了净水，挂了祈福牌。结果你猜——”方多病说到这，转头对李莲花笑了起来，“当夜我回家之后，也不知是不是菩萨显灵，竟真退了烧。从此我娘对这山庙深信不疑，每年都会带我来此祈福许愿。”

 

李莲花听他说着，捞过面前几块祈福牌看了看，发现这些木牌虽各不相同，却都是上品木料所制，且做工精细，所刻愿望也都是诸如身体长健无虞，家人平安顺遂，无灾无祸一类，想必来此祈福的都是些迷信的达官贵人。

 

换句话说，也就是人傻钱多的冤大头。

 

正当他腹诽之际，眼前突然冒出来一块系着红绳的祈福牌，牌面空白一片。

 

李莲花顺着拎牌的手看过去，对上了方多病亮晶晶的眼睛，满是期冀地注视着他，“李莲花，许个愿吧。”

 

李莲花一呆，下意识伸手接住木牌，随即微微笑了，“不了，我不信鬼神。”

 

他饶有兴趣地看向方多病，打趣道，“倒是你，方小宝，你今年才三岁吗？居然还信这些。”

 

方多病反驳道，“谁说只有三岁才信这些？有道是心诚则灵，许愿许的是念想，是寄托，又不是说真要等神仙来显灵，再说了，你怎知道世上一定没有神仙，保不准……”

 

方多病说了什么，李莲花没认真听，他在不远处的树枝上看见了好几个与自己手中这块款式一样的祈福牌，鬼使神差地，他偷瞥了一眼方多病，然后悄无声息走了过去，立在枝下，抬手摘过一个外形最古旧的，发现木牌上只有三个字，字迹稚拙，已经有些褪色。

 

——站起来。

 

李莲花心口一烫，这木牌主人是谁，显而易见了。

 

他迅速看过旁边几个，发现都是同样的字，直到第六个，木牌上的内容终于变了，从墨书变成了雕刻，历经风吹日晒，依旧鲜明清晰。

 

——拜李相夷为师。

 

这句话出现了三次，然后又变了。

 

——考入百川院，重振四顾门。

 

李莲花指尖摩挲木牌，不由得出了神。

 

他忽然想起来先前在小远城里何堂主说过的那番话，“我们家小宝啊，再苦的大药丸子都往下咽，眼都不眨一下，就为了拜那个李相夷为师……”

 

从十岁开始，方多病的每一个愿望都是因为李相夷。

 

就因为他随口一说，连自己都没放在心上的承诺。

 

少年却为他压上了满腔热忱，一片真心。

 

 

 

 

 

 

“李莲花，你有没有在听本少爷说话！”方多病滔滔不绝半天，说得口干舌燥，却发现身边李莲花没了影，一转头见人在不远处发呆，两步迈到他身边，疑惑道，“你在看什么呢？”

 

李莲花握着木牌，怔怔然转过头，“啊？”

 

方多病顺势把头凑过去，待他看清李莲花手里握着什么东西，全身血气都冲上了天灵盖，头顶险些喷出白烟，“李小花！你没事瞎看什么！”

 

“写都写了，怎的还不让看了。”李莲花被吼得回神，见方多病来夺他手里东西，忙松了手，一步躲开，揉着受惊的耳朵小声抱怨，“徒弟吼师父，没大没小啊。”

 

“你还说！病秧子还乱蹦……”方多病作势要去抓他回来，被那人身法灵活地躲开了，方少爷一跺脚，气急败坏，“李小花，你给我过来！许愿！”

 

李莲花眨了眨眼，素来苍白的面容罕见有些血色，他摇了摇脑袋，眼神飘忽，“小孩子才信这些，你自个儿许吧。这里没什么好看的，我去别处转转。”

 

方多病还没答应，却见那人已经踩着婆娑步飞快溜走了，好似后面撵着一百条狐狸精，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躲得真是快。

 

看来果真是身体大好了，跑起路来都不带喘。

 

 

 

 

山风萧萧，叶影婆娑，老榕树下只余方多病一人。

 

方多病确认那人真的已经走了，这才从袖子里拿出另一块祈福牌，那材质和样式与他方才给李莲花的不同，是用莲花木做的，且工艺更为精巧绝伦，足见雕刻者用心。

 

小小的木牌躺在他手心，牌面映着暖阳，隐隐泛出微光，仿佛预示心想事成的吉兆。

 

他忍不住摸了摸木牌上的七个字，一笔一划皆是他亲手所刻，是他余生所求所愿。

 

虽然好心被人当了驴肝肺，但是……他又能怎么办呢？

 

毕竟这朵死莲花是他千辛万苦才寻回来的。

 

算了。

 

方少爷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将祈福牌挂上了榕树枝。

 

李莲花长命百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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